在香港中文大學,我特別喜歡教「翻譯名著選讀」。前期講張愛玲時,只有她自譯的《金鎖記》,還有《譯叢》裡所收的一些零星篇章。但後期就有了Karen S. Kingsbury的譯文。二○○七年,紐約書評出版了第一本張氏英譯選集,除了愛玲原譯的《金鎖記》,收了Kingsbury所譯的〈沉香屑:第一爐香〉、〈紅玫瑰與白玫瑰〉、〈傾城之戀〉三個中篇,以及〈茉莉香片〉、〈封鎖〉兩個短篇。書名用了「傾城之戀」,曰:Love in a Fallen City。
知道她五月初會來台灣,有一個星期在東海,我希望她可以談談英譯張愛玲的難處,結果她分享的反而是從自身的經驗所悟出的一些概念。譬如:她用玩具做比喻,說方塊字如樂高(lego)積木,中文多半是以大小不同的長方塊、齒輪等扣疊砌高;英文則似K’NEX積木,它的片語、連接詞、語序、語意,以其形狀各異的積木,多方位串接組裝而成其抑揚的節奏。中譯英,或英譯中,一如將樂高換成K’NEX,或將K’NEX代以樂高,其繁複可期。何況譯者在把原文轉換成譯文時,要求自己在譯文中重建原文的語言,不僅得其音聲,且得其言外之意。更何況是譯張愛玲!即使有技巧、有知識,金凱筠實際上是戰戰兢兢地游過太平洋的。但是因為做的是自己愛做的事,辛苦覓字也成了快樂的挑戰。她前年底又譯完了《半生緣》(Half a life-long Romance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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